
“我真想不通,苏教授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
“可不是嘛,足足小了五十岁呢,是因为爱情?说出去谁信啊?”另一个声音立刻附和,语气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讥讽。
柳小曼抱着刚满月的婴儿,静静地站在客厅外的走廊阴影里,听着里面传来的议论。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些话语谈论的对象与她毫无关系。
怀里的婴儿忽然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哼唧声。
她低下头,把脸颊轻轻贴在宝宝柔嫩的小脸上,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气声呢喃道:“宝贝别怕,妈妈和爸爸之间的事,他们永远也不会懂。”
01
苏文博教授今年八十岁了,虽然满头银发,但精神依然矍铄,腰杆挺得笔直,那双透过老花镜片的目光依旧锐利逼人。
作为全国知名大学的物理系退休教授,他在学术界的名望至今无人能及。
许多他过去的学生,私下里都尊敬地称他为“苏半仙”,这不仅是因为他学识渊博,更因为他总有些超乎常人的预见和洞察力。
然而,即便是“苏半仙”,也没能预见到自己晚年生活会迎来如此巨大的波澜。
那是去年夏末的一天,苏文博在自家顶天立地的书架上寻找一份旧手稿时,脚下用来垫高的木凳突然一滑,他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
医院的诊断结果是股骨头骨折,需要绝对卧床休养至少三个月,这对于一生好动、思维活跃的苏教授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他的两个孩子,苏强和苏梅,都在国外定居发展,事业正值关键时期,实在无法立刻抽身回国照顾父亲。
“爸,我们给您找了一位专业的护工,叫柳小曼,是正规护理学院毕业的,经验很丰富,您放心。” 苏强在越洋电话里说道,声音充满了愧疚。
苏文博对着电话摆了摆手,尽管儿子看不见他这个动作:“没事,你们忙你们的,我这边能照顾好自己。”
就这样,时年二十八岁的柳小曼,走进了苏文博的生活,也彻底改变了他既定的人生轨迹。
初次见面,苏文博心里是带着几分抵触和怀疑的。
这个叫柳小曼的姑娘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了,身材纤细,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清澈见底,更像是还没走出校园的学生。
他十分怀疑这样一个小姑娘能否应付得了照顾骨折老人这种繁琐又需要极强耐心的工作。
“苏教授,您好,我是柳小曼,未来一段时间由我来负责照顾您。”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像山涧流淌的泉水。
“嗯。” 苏文博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柳小曼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来自服务对象的初始冷淡,脸上的笑容并未减退:“从今天开始,您的日常起居和康复训练都由我负责,如果您有什么特别的生活习惯或者需求,请一定要告诉我。”
苏文博默默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女子,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深色休闲裤,脸上没有化妆,整个人显得干净又利落,和他想象中那种世故圆滑的职业护工不太一样。
或许,情况不会像他想的那么糟。
接下来的日子证明了苏文博的初步判断。
柳小曼确实是一位非常称职的护工,不仅专业技能扎实,而且心思极为细腻。
她总能准时提醒苏文博服药,小心翼翼地协助他翻身以防止产生褥疮,还会根据他的恢复情况制定合理的康复计划。
在他因长时间卧床而感到烦闷时,她甚至会挑选一些他可能感兴趣的书籍,坐在床边轻声读给他听。
最让苏文博感到惊讶的是,柳小曼竟然对物理学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兴趣和理解力。
有一次,她在帮忙整理书房时,随手拿起了苏文博早年撰写的一本关于宇宙学的科普读物,并且就书中的几个概念提出了相当有深度的问题。
“你以前学过物理?” 苏文博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柳小曼微微笑了笑:“大学时选修过一些相关课程,觉得非常有意思,后来自己也断断续续看了一些书。”
“这很难得,” 苏文博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赏,“现在的年轻人,愿意静下心来看这些理论书籍的,不多了。”
“因为它们很美啊,” 柳小曼的眼睛亮了起来,“宇宙的运行规律,微观粒子的奇妙舞蹈,背后都蕴含着简洁而深刻的数学之美,虽然我懂得不多,但已经被深深迷住了。”
苏文博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真切的笑容。
这个形容,和他年轻时初窥物理学门径时的感受何其相似。
从那天起,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傍晚时分,苏文博开始习惯和柳小曼讨论一些科学话题,有时甚至会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研究笔记和她分享。
柳小曼总是专注地倾听,偶尔提出的见解虽然带着外行的青涩,却往往角度新颖,能让苏文博眼前一亮。
他已经习惯了被人尊敬和仰望,却很久没有遇到能像这样在思想上与他进行平等交流的人了,尤其对方还如此年轻。
三个月后,苏文博的伤势恢复得出奇地好,已经可以借助拐杖在室内短距离行走了。
按照合同约定,柳小曼的护理工作到此结束。
“小曼,你的合同今天到期了,” 苏文博坐在书房的旧扶手椅上,看着正在门口整理自己少量物品的柳小曼,“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柳小曼点了点头,继续手上的动作,脸上看不出是喜悦还是失落。
“不过呢……” 苏文博犹豫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椅子的扶手,“我在想,我这边确实需要一个助手,帮忙整理一下我过去这些年积攒的研究资料,另外也打算开始动笔写写自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留下来帮我?当然,薪水方面会比现在更高。”
柳小曼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嘴角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好的,苏教授,我最近正好也没有其他安排,很乐意能继续为您工作。”
于是,柳小曼的身份从护工转变成了私人助理,继续留在了苏文博的家里,也更深地融入了他的生活。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文博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这个年轻女子的陪伴。
这种依赖不仅仅是生活上的便利,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慰藉。
她身上那种沉静的气质和敏锐的思维,给他沉寂已久的晚年生活带来了久违的知性愉悦和活力。
在一个月色很好的晚上,苏文博因为心情不错,晚餐时喝了一点酒,带着些许醉意,他忍不住向柳小曼倾诉了许多埋藏心底的往事。
他谈起早年丧妻的悲痛与无助,谈起为了追求事业而对家庭和孩子产生的亏欠感,也谈起对远在异国他乡的儿女那份深沉又复杂的爱。
柳小曼始终安静地坐在一旁,专注地聆听着,没有随意插话,也没有给出任何廉价的同情或安慰。
她只是在老人因情绪激动而语塞时,适时地递上一杯温水,在他讲到动情处眼眶微红时,轻轻地、象征性地拍拍他那布满皱纹的手背。
那一刻,苏文博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冲动,他想紧紧握住这个女孩的手,想告诉她,她的出现就像一道温暖的光,照亮了他原本灰暗而孤独的暮年生活。
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种想法是多么的不合时宜甚至荒谬。
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对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姑娘产生超越雇佣关系的感情,这听起来简直像天方夜谭。
然而,命运的齿轮,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转动,并且无法逆转。
02
秋去冬来,转眼间,柳小曼以助理的身份留在苏家又过去了半年。
苏文博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行动自如,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有柳小曼在身边的日子,而柳小曼也俨然成为了这个家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那天是苏文博的八十大寿,柳小曼特意下厨做了一桌精致的家常菜,还预定了一个小巧但做工精美的生日蛋糕。
“苏教授,祝您生日快乐,身体健康。” 她举起盛着少许红酒的酒杯,脸上洋溢着真诚而温暖的笑容。
苏文博也笑了,这是他许多年来,第一次在生日这天感受到如此真切而温馨的暖意。
两只酒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们一边品尝着菜肴,一边聊着过去学术界的趣闻轶事,以及苏文博对未来自传写作的一些初步构想。
“苏教授,您到了这个年纪,心里还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完成的心愿呢?” 柳小曼忽然放下筷子,很认真地问道。
苏文博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略带自嘲地摇了摇头:“我都是八十岁的老头子了,还能有什么心愿呢,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罢了。”
柳小曼却并不认同这个说法,她直视着苏文博的眼睛,语气坚定:“您千万别这么说,您看您身体这么硬朗,思维比很多年轻人都清晰,再健健康康地活二十年绝对没问题。”
苏文博被她的认真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二十年?那我岂不是成了老妖怪了?”
“您怎么会是老妖怪,” 柳小曼的表情依然很严肃,“您是我见过的最有活力、最充满智慧的人,年龄真的只是一个数字,重要的是心态和您对待生活的热情。”
苏文博虽然嘴上还在笑,但心里却被这番话深深触动了。
已经多久没有人这样认真地鼓励过他,让他感觉自己不仅仅是一个等待着生命终结的无用老人,而依然是一个有价值、有未来的生命个体。
几杯酒下肚,苏文博感到些许醉意,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小曼啊,你看你这么年轻,模样又好,性格也好,怎么不赶紧找个男朋友呢?总陪着我这个老头子,多耽误你啊。” 他借着酒意,问出了这个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柳小曼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低下头轻声说道:“可能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吧。”
“这怎么可能呢?” 苏文博表示怀疑,“像你这么好的姑娘,追求者肯定不少。”
柳小曼沉默了片刻,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抬起头,眼神异常复杂:“其实是遇到了一个,但是……我们之间的情况有些特殊。”
“特殊?” 苏文博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酒也醒了几分,“怎么个特殊法?”
柳小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巨大的勇气:“因为他比我年长很多很多,而且……我们这样的关系,恐怕很难被外界理解和接受。”
苏文博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又不敢深入去想。
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竟然像毛头小伙子一样紧张地加速跳动起来。
“那个人……我认识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
柳小曼望着他,眼中不知何时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您真的……感觉不到吗?”
苏文博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不知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近乎不可能的答案。
他从未想过,自己那些深藏心底、羞于启齿的情感,竟然不是单向的。
“小曼,我……” 他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柳小曼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脸上掠过一丝清晰的失落。
她站起身,开始动手收拾餐桌上的碗碟:“没关系,苏教授,您就当我是喝多了胡说吧,我们维持现在这样的关系,也挺好的。”
就在她转身准备走向厨房的那一刻,苏文博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伸出手,轻轻地但坚定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小曼,我比你大五十二岁,我的头发全都白了,我的身体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几年,我给不了你正常的家庭生活,除了这栋老房子和一些不多的积蓄,我几乎一无所有。”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你确定……你真的愿意把你宝贵的青春,浪费在我这样一个老头子身上吗?”
柳小曼转过身,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
她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坐着的苏文博平行,紧紧回握住他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苏教授,我不在乎那些外在的东西,我在乎的是您这个人,是您的智慧,是您内心的温柔,是您给予我的尊重和理解,这些珍贵的东西,我从未在任何人身上得到过。”
苏文博感到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
他伸出微微发抖的手,轻轻抚摸着柳小曼光滑的脸颊,仿佛在确认眼前这一切是否真实。
“那么……你愿意……嫁给我吗?” 老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
柳小曼的脸上泪痕未干,却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我愿意。”
春天来临的时候,苏文博和柳小曼举办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婚礼仪式,除了几位苏文博多年的老同事和老朋友,几乎没有邀请其他宾客。
苏强和苏梅在接到父亲通知婚讯的电话后,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们立刻以最快的速度从国外赶回,试图阻止这场在他们看来完全不可理喻的荒唐婚事。
“爸!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她比您小了五十二岁!这正常吗?” 苏梅情绪失控,几乎是在尖叫。
“她绝对是冲着您的财产和这栋房子来的!您绝对不能上当!” 苏强也气得脸色发青,言辞激烈。
苏文博面对子女的强烈反对,表现得异常平静:“这是我自己的生活,是我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我现在非常清醒,也感到很久未有过的幸福。如果你们心里真的在乎我这个父亲,就应该尊重我的选择,甚至为我感到高兴。”
苏强和苏梅眼见无法说服父亲,愤怒地摔门而去,并丢下狠话,声称再也不踏进这个被“心机女人”掌控的家门一步。
婚后的生活在外人看来平淡如水,但对苏文博和柳小曼而言,却充满了细碎的温馨。
柳小曼依然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苏文博的起居,但两人的关系已经从雇佣变成了相濡以沫的夫妻。
他们一起在书房阅读,一起探讨复杂的物理问题,一起规划着看似短暂却充满希望的未来。
苏文博觉得自己仿佛重新焕发了青春,每天都充满了活力和期待,他甚至重新开始动笔,整理和撰写自己的回忆录以及一些尚未发表的科学随笔。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出人意料,它再次朝着这个特殊的家庭转了一个急弯。
婚后不到四个月,柳小曼发现自己怀孕了。
当她拿着显示两条清晰红线的验孕棒,站在苏文博面前时,两个人都惊呆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这怎么可能呢?” 苏文博结结巴巴地说道,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柳小曼也同样一脸茫然,不知所措:“我也不知道……但是,验孕棒的结果很清楚,这确实发生了。”
苏文博扶着椅子慢慢坐下,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深知自己年事已高,生理机能早已衰退,让一个年轻女性自然受孕的概率堪称微乎其微。
然而,眼前铁一般的事实却让他无法否认。
“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柳小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坚定地点了点头:“当然要,这是我们的孩子,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
苏文博看着妻子眼中坚定而温柔的光芒,再次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好,那我们就一起面对,一起把这个孩子好好养大。”
这个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迅速在亲友圈和邻里间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亲戚们纷纷致电质疑,邻居们在背后指指点点,就连常去的菜市场里,小贩们看他们的眼神都充满了异样和探究。
反应最为激烈的,自然是苏强和苏梅兄妹。
“这绝不可能是爸的孩子!这绝对不可能!” 苏梅在越洋电话里对着哥哥咆哮,“一定是那个女人在外面行为不检点,现在想把这个野种栽赃给爸爸!”
苏强也同样满心怀疑,他直接找上了父亲:“爸,这件事太离谱了,为了您的声誉和权益,您必须去做亲子鉴定!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您被骗!”
苏文博听到子女如此侮辱自己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愤怒地拍案而起,脸色铁青:“够了!你们给我住口!这就是我的孩子,我苏文博的孩子!我不需要任何鉴定来证明!如果你们再这样恶意中伤小曼,就永远别再进这个家门!”
苏强和苏梅被父亲严厉地斥责出门,但他们并未就此罢休。
苏强私下里联系了国内的私家侦探,试图挖掘柳小曼过往可能存在的“黑历史”;
苏梅则动用了一些关系和人脉,瞒着父亲,在他家中的客厅和书房等关键区域,偷偷安装了极其隐蔽的微型监控摄像头,希望能抓到柳小曼“图谋不轨”的确凿证据。
柳小曼对这一切暗地里的风波似乎浑然未觉,她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养胎和照顾苏文博的生活上,对外界那些纷纷扰扰的流言蜚语充耳不闻。
整个孕期,柳小曼的身体状况维持得相当不错,但苏文博内心的忧虑却与日俱增。
他越来越担心自己年迈的身体无法支撑到孩子长大成人的那一天,害怕自己撒手人寰后,留下柳小曼母子二人无依无靠,生活困顿。
为了彻底解决这份后顾之忧,确保妻儿未来的生活能有保障,他背着柳小曼,悄悄找来了律师,重新修改并公证了自己的遗嘱,将名下的大部分财产,包括这栋位置不错、价值不菲的老宅,都明确留给了柳小曼和他们尚未出世的孩子,只给苏强和苏梅各自留下了法律规定的最低份额。
这一举动,为他日后家庭矛盾的彻底爆发,埋下了最直接的导火索。
在临近预产期前一周左右,柳小曼在书房帮苏文博整理旧物时,无意中在抽屉深处发现了这份墨迹未干的新遗嘱。
当她看清楚遗嘱上关于财产分配的条款后,整个人愣住了,随即泪水无声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她明白这份遗嘱意味着什么——苏文博已经在默默地、悲伤地为最坏的结局做打算了。
她没有立刻去找苏文博对质,也没有哭闹,只是默默地将遗嘱放回了原处。
第二天,趁着苏文博外出散步的短暂空隙,她再次拿出那份遗嘱,用一支铅笔在文件的边缘空白处,轻轻地、反复地划着一些无意义的线条和符号,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其艰难地思考着什么,权衡着什么。
这整个过程,都被苏梅暗中安装的、隐藏在书架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03
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阵痛和煎熬,柳小曼终于在医院产房里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体重六斤八两,哭声洪亮。
一直守在产房外的苏文博,听到里面传来婴儿清脆啼哭的那一刻,激动得老泪纵横,双手紧紧握住拐杖,才勉强支撑住颤抖的身体。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人生早已定型,不会再有任何波澜,更不曾奢望晚年还能再次拥有自己的孩子,命运却给了他一个如此巨大而珍贵的惊喜。
“恭喜苏教授,是个男孩,非常健康!” 护士抱着包裹好的婴儿出来报喜。
苏文博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产房,看到柳小曼虚弱地躺在病床上,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脸色苍白,但怀里却紧紧抱着那个皱巴巴、红通通的小婴儿,脸上洋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疲惫与幸福的光芒。
那一刻,苏文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而来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将他紧紧包围。
“我们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柳小曼声音微弱地问道,目光片刻不离怀中的宝宝。
苏文博俯下身,慈爱地看着新生儿的小脸,沉思了片刻,轻声说道:“就叫苏晓吧,破晓的晓,寓意着他是我们生命中迟来的、充满希望的黎明。”
柳小曼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温暖而满足的微笑:“苏晓,真好听,就叫这个名字。”
小苏晓的降生,为这个结构特殊的家庭带来了无穷的欢声笑语。
八十岁的苏文博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像个充满好奇的大孩子,兴奋地购买各种育儿书籍,戴着老花镜认真学习如何给新生儿换尿布、冲泡奶粉。
柳小曼也很快适应了母亲这个新角色,将小苏晓照顾得无微不至。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一场由苏强和苏梅精心策划的风暴,正在暗中积蓄着力量,等待着爆发的时机。
苏梅通过手机远程接收到了监控录像的智能报警提示,看到了柳小曼偷偷查看并摩挲遗嘱的那段关键画面。
她立刻认定这就是柳小曼觊觎父亲财产的铁证,马上联系了哥哥苏强。
两人经过一番密谋,决定选择在小苏晓满月的那天,当着所有前来祝贺的宾客的面,公开揭露柳小曼的“真面目”,让父亲彻底认清这个“心机女人”。
小苏晓满月那天,苏文博心情大好,在家里设下了简单的宴席,邀请了几位关系最密切的老朋友一起来分享这份喜悦。
出乎意料的是,苏强和苏梅也带着昂贵的婴儿礼物和看似真诚的笑容出现了,场面一度显得十分和谐融洽。
宴席上,苏强一反常态,频频主动给柳小曼夹菜,语气显得格外关切:“弟妹,你刚出月子不久,身体还需要好好调理,一定要多吃点有营养的补一补。”
苏梅也表现得异常热情,一直逗弄着婴儿车里的小苏晓,笑着对众人说:“我们家晓晓长得可真俊俏,你们看这鼻子这嘴巴,是不是特别像爸爸年轻时候的样子?”
柳小曼虽然对兄妹二人突如其来的热情和善意感到有些意外和不适,但出于基本的礼貌和今天这个喜庆日子的考虑,她还是微笑着——应对,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只有洞察世情的苏文博,敏锐地察觉到了子女们这番反常举动背后可能隐藏的不善意图,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脸上的笑容也淡去了几分。
午宴过后,苏文博抱着吃饱喝足、昏昏欲睡的小苏晓,坐在客厅的主位上,和几位老友闲话家常,气氛轻松而愉快。
就在这时,苏梅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义愤和即将达成目的的得意神情。
“各位叔叔伯伯,请稍微安静一下,我有些非常重要的东西,想请大家一起看一看,帮忙评评理。”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携带的昂贵皮包里拿出一台超薄的笔记本电脑,动作利落地放在了客厅中央的茶几上。
苏文博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眉头紧锁,语气严厉地问道:“小梅,你这是要干什么?今天是你弟弟的好日子,不要胡闹!”
苏梅转过头,对着父亲露出一个带着冷意的笑容:“爸,您别着急,也别生气,等您和大家都看完这段视频,自然就明白到底是谁在胡闹,是谁在处心积虑了。”
她熟练地打开笔记本电脑,移动鼠标,快速点开了一个视频文件。
客厅墙壁上挂着的大屏幕电视机立刻被同步点亮,开始播放一段虽然角度有些刁钻但画面和声音都异常清晰的监控录像。
苏文博看着屏幕上出现的、自己书房那熟悉的布局,以及柳小曼那熟悉的身影,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握着茶杯的手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起来。
整个客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块闪烁着画面的屏幕上,以及站在走廊阴影里、紧紧抱着孩子、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的柳小曼身上。
04
屏幕上清晰地播放着柳小曼在书房里发现遗嘱,用铅笔在边缘划线的画面。
客厅里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柳小曼苍白的脸上。
苏梅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指着屏幕大声说:“大家都看清楚了吧!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是冲着爸爸的财产来的!她偷偷查看遗嘱,还在上面做记号盘算着什么,现在证据确凿!”
苏强也站起来,愤怒地瞪着柳小曼:“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宾客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在客厅里蔓延。
苏文博的脸色由铁青转为深红,他紧紧握着椅子扶手,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柳小曼却异常平静。
她轻轻拍着怀里被惊吓到的孩子,目光直视苏梅:“你说得对,我确实看了遗嘱,也确实在上面做了记号。”
这出乎意料的承认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梅得意地笑了:“看吧,她自己都承认了!”
柳小曼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按下免提键。
“李律师,麻烦您现在过来一趟,把那份文件带上。”
挂断电话后,她平静地对众人说:“请大家稍等片刻,真相很快就会揭晓。”
苏文博困惑地看着妻子:“小曼,这是......”
柳小曼走到丈夫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对不起,文博,有些事情我一直瞒着你。但现在,是时候说清楚了。”
苏梅冷笑着:“又在演戏!爸,你别被她骗了!”
十五分钟后,李律师匆匆赶到,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柳小曼接过文件袋,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
“这才是真相。”
她将文件递给苏文博,声音轻柔却坚定:“三个月前,我在整理书房时,无意中发现了你新立的遗嘱。看到你把几乎所有财产都留给我和孩子,我既感动又难过。”
苏文博接过文件,发现这是一份经过公证的财产放弃声明书。
柳小曼继续解释道:“我知道苏强和苏梅一直怀疑我图谋家产,所以私下找了李律师,准备签署这份文件,自动放弃继承你所有财产的权利。”
她转向在场的所有人,声音清晰而坚定:“我在遗嘱上做的那些记号,是在计算如果我只保留这栋房子的居住权,把其余财产都分给苏强和苏梅,是否足够保障他们未来的生活。”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客厅里炸开。
苏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苏强也目瞪口呆。
柳小曼眼中含着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我爱的从来都不是文博的钱,而是他这个人。是他教会我什么是真正的智慧,什么是从容地面对生活。在我最迷茫的时候,是他给了我方向和力量。”
她转向苏强和苏梅,语气变得严肃:“我理解你们对父亲的关心,但你们真的了解过他内心的孤独吗?知道他在无数个深夜,拿着你们小时候的照片,一遍遍地看吗?”
苏文博的手开始颤抖,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放弃声明书,日期确实是在三个月前。
李律师适时地开口证实:“柳女士确实在三个月前就找我办理这份文件,她坚持要在孩子出生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公开。”
真相大白,客厅里的气氛完全转变了。
先前还带着怀疑目光的宾客们,此刻都向柳小曼投去敬佩的眼神。
苏梅踉跄后退,靠在墙上,脸色苍白。
苏强则低下头,不敢直视父亲的目光。
柳小曼抱着孩子走到苏文博身边,轻声说:“对不起,一直瞒着你。我只是想用实际行动证明,我嫁给你,纯粹是因为我爱你。”
苏文博老泪纵横,紧紧握住妻子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05
这场满月宴上的风波,以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收场了。
苏强和苏梅在真相面前无地自容,宴会还没结束就匆匆离去。
客人们也识趣地陆续告辞,临走时都真诚地祝福这个历经考验的家庭。
夜深人静,柳小曼将熟睡的孩子轻轻放进婴儿床,为他盖好小被子。
她走到书房门口,看见苏文博独自坐在书桌前,手中还拿着那份财产放弃声明书,神情复杂。
“还在想今天的事吗?”她轻声问道,走到丈夫身后,温柔地为他按摩肩膀。
苏文博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小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些财产本就是我想要留给你们的保障。”
柳小曼绕到丈夫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因为比起财产,我更珍惜这个家的和谐。我不希望晓晓在充满猜忌和矛盾的环境中长大。”
她顿了顿,继续说:“而且,我有能力养活自己和晓晓。你还记得我半年前开始做的线上科普课程吗?现在已经有了稳定的收入,足够我们母子生活了。”
苏文博惊讶地看着妻子:“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我想等做出成绩再告诉你这个惊喜。”柳小曼微笑着,“你看,我不需要依赖你的财产,我选择你,纯粹是因为我爱你,爱你的智慧,爱你的温柔,爱我们之间那种灵魂的契合。”
苏文博深深地看着妻子,眼中满是感动和愧疚:“对不起,小曼,我竟然曾经也有一瞬间的怀疑......”
柳小曼轻轻捂住他的嘴:“别这么说,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产生疑虑。重要的是,我们最终选择了彼此信任。”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起。
柳小曼起身去开门,发现苏强和苏梅站在门外,两人都提着行李,神情忐忑。
“爸,小曼,我们......我们能进来谈谈吗?”苏强低着头,声音很小。
苏文博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兄妹俩走进客厅,拘谨地站在父亲面前。
苏梅先开口,声音哽咽:“爸,小曼,今天的事情......我们真的很抱歉。我们被偏见蒙蔽了双眼,做出了不可原谅的事情。”
苏强接着说:“回去后我们想了很久,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小曼对爸的照顾,还有她对晓晓的疼爱......我们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苏梅从包里取出一个U盘,放在桌上:“这是家里所有监控设备的控制端,我们已经把所有设备都拆除了。对不起,我们不该用这种方式......”
柳小曼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苏文博长叹一声:“你们知道最让我伤心的是什么吗?不是你们对小曼的怀疑,而是你们从来没有真正试着去了解我的感受,我的孤独。”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夜色:“自从你母亲去世后,这个家就变得空荡荡的。你们各自在国外成家立业,一年也回不来几次。我每天对着这栋大房子,除了书本,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苏强和苏梅羞愧地低下头。
“直到小曼出现,”苏文博转身,目光温柔地看向妻子,“她不仅照顾我的生活,更是我精神上的知己。我们能够畅谈物理、哲学、人生,这种心灵的共鸣,是我这辈子都未曾体验过的。”
他走回座位,语气变得严肃:“年龄的差距固然存在,但灵魂的契合无关岁月。我希望你们能明白,真正的亲情,应该是希望所爱的人幸福,而不是以自己的标准去评判他人的选择。”
苏梅的眼泪终于落下:“爸,我们懂了......真的懂了。”
苏强也红着眼眶:“小曼,对不起,我们愿意用余生来弥补今天的过错。”
柳小曼看着真心悔过的兄妹,终于开口:“我们都是一家人,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未来,我们如何一起把这个家经营得更好。”
她走向厨房,端出一壶早就准备好的茶:“坐下来喝杯茶吧,晓晓刚才醒了,我把他抱出来见见姑姑和伯伯。”
这个夜晚,苏家客厅的灯光一直亮到深夜。
多年的隔阂与误解在坦诚的交流中慢慢消融,虽然伤痕还在,但至少,这个家终于开始走向真正的和解。
06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苏家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苏强和苏梅几乎每周都会带着各自的家人回来团聚,家里重新充满了孩子们的欢笑声。
柳小曼主动提出将家里的一个房间改造成儿童游戏室,让孙辈们来时有个专属的玩耍空间。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热烈响应,周末时,全家人一起动手粉刷墙壁、组装家具,其乐融融。
一个周日的下午,大家刚完成游戏室的布置,坐在一起休息。
苏梅看着正在陪孩子们玩耍的柳小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小曼,你之前说的线上科普课程,具体是做什么的?”
柳小曼笑着拿出平板电脑,打开自己的课程页面:“主要是面向青少年的物理启蒙课程,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讲解一些基础物理概念和生活中的科学现象。”
苏文博自豪地补充道:“小曼的课程已经有上万名订阅者了,评价都非常好。”
苏强浏览着课程页面,突然有了个想法:“这么好的课程,应该让更多人看到。我在媒体行业有些资源,可以帮你推广。”
苏梅也兴奋地说:“我认识几个教育机构的主管,可以帮你对接更多平台。”
柳小曼惊喜地看着他们:“真的吗?那太好了!”
在苏强和苏梅的帮助下,柳小曼的科普课程很快在多个教育平台上线,影响力不断扩大。
更让她惊喜的是,苏文博主动提出担任课程的科学顾问,夫妻二人联手打造了一系列深受欢迎的科普视频。
随着课程的走红,柳小曼收到了一个知名出版社的出书邀请,希望她能将这些科普内容整理成书。
然而,就在她全力以赴准备书稿时,一个意外发生了。
那天下午,苏文博在书房整理资料时突然晕倒。
柳小曼第一时间拨打了急救电话,同时通知了苏强和苏梅。
医院里,医生面色凝重地告知他们,苏文博是突发性脑溢血,情况危急。
“病人的年龄大了,手术风险很高,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医生的话如同重锤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柳小曼紧紧握着昏迷中丈夫的手,泪如雨下:“医生,求您一定要救救他,无论用什么方法,花多少钱都要救他!”
苏强强忍悲痛,坚定地说:“请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专家,费用不是问题。”
苏梅已经哭得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头。
在苏文博被推进手术室前,柳小曼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文博,你一定要挺住,晓晓还那么小,他需要爸爸,我也需要你。我们的书还没写完,你说过要亲眼看到它出版的......”
手术进行了整整六个小时。
在这漫长的等待中,苏家所有人紧紧靠在一起,互相支撑,互相安慰。
当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走出来说“手术成功”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医生随后的话又让他们的心提了起来:“病人虽然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由于出血位置影响,可能会留下一些后遗症,特别是语言功能和部分记忆可能会受损。”
柳小曼坚定地说:“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放弃。”
07
苏文博的康复过程漫长而艰难。
正如医生所预料的,他的语言能力受到了严重影响,常常想不起要说什么,右手也不听使唤,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流畅地写字。
这对一个毕生与文字和思考为伴的学者来说,是巨大的打击。
他变得消沉、易怒,经常拒绝配合康复治疗。
一天下午,柳小曼走进康复室,发现苏文博又在对康复师大发脾气,把训练器材摔在地上。
“我不要做这些无用的训练!让我安静地待着!”他口齿不清地吼道。
康复师无奈地摇头,拾起器材离开了。
柳小曼没有立即上前,而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丈夫。
苏文博颓然坐在轮椅上,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
她走过去,轻轻把手放在他的肩上。
“走开!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苏文博甩开她的手,语气粗暴。
柳小曼没有退缩,而是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我不是在同情你,我是在心疼你。我知道这对你有多难,但我们必须面对,不是吗?”
苏文博红着眼睛,声音哽咽:“我......我现在就是个废人,连话都说不好,字也写不了......我还有什么用?”
柳小曼握住他的手:“你还记得你教过我的吗?宇宙中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摧毁真正的价值。你的智慧、你的知识、你的人格,这些都不会因为一场病而消失。”
她拿出平板电脑,打开一个文档:“你看,我把你的口述记录下来,整理成了文字。虽然你现在说话不太流畅,但我能听懂,我可以做你的手和嘴,帮你完成那本书。”
苏文博看着屏幕上熟悉的文字,眼眶湿润了。
从那天起,柳小曼调整了自己的工作时间,每天花大量时间陪伴苏文博做康复训练。
她发明了一种特殊的沟通方式,通过苏文博的眼神和简单的音节来理解他的想法,然后帮他表达出来。
苏强和苏梅也调整了工作安排,轮流来医院陪伴父亲,用各种方式鼓励他。
晓晓虽然还小,但似乎也能感受到父亲的需要,每次被抱到苏文博面前,都会露出甜甜的笑容,伸出小手想要触摸父亲的脸。
在全家人的共同努力下,苏文博的态度慢慢转变,开始积极配合康复治疗。
三个月后,他终于能够说出完整的句子,虽然语速很慢,但已经能够表达自己的想法。
更令人惊喜的是,他的右手功能也部分恢复,能够握住笔写下简单的字了。
出院那天,苏文博坐在轮椅上,看着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家人,感慨万千。
他拉着柳小曼的手,对子女们说:“这场病让我明白了很多。它不是惩罚,而是提醒,提醒我珍惜眼前人,珍惜每一天。”
回到家,看到书房里堆积如山的资料和未完的书稿,苏文博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小曼,我们继续写书吧。”他坚定地说。
08
接下来的日子,苏家的生活进入了新的轨道。
每天上午,柳小曼会推着苏文博在小区里散步,呼吸新鲜空气。
午休后,是他们固定的“工作时光”——柳小曼推着苏文博来到书房,按照他的口述整理书稿。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
苏文博的语言功能尚未完全恢复,常常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复杂的概念,有时会因此变得焦躁。
但柳小曼总是耐心地等待,或者通过他之前的研究笔记来推测他想表达的内容。
一天下午,他们正在讨论书中关于“量子纠缠”的章节,苏文博又一次卡住了,怎么也想不起“叠加态”这个词。
他 frustration 地拍着轮椅扶手:“就是那个......那个......量子同时处于多种状态的现象......”
柳小曼翻看着他过去的讲义,轻声提示:“是叠加态吗?”
“对!就是它!”苏文博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我连这么基础的概念都想不起来了......”
柳小曼放下手中的笔,认真地看着丈夫:“文博,你知道吗?你现在教给我的,远比物理知识更重要。你在教我什么是坚韧,什么是在逆境中依然不放弃的勇气。这才是最宝贵的知识。”
她拿起一叠已经完成的书稿:“你看,我们已经完成了大半。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是我们共同的作品,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苏文博感动地握住妻子的手:“谢谢你,小曼,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就在这时,苏强和苏梅带着孩子们来了。
“爸,小曼,有好消息!”苏强兴奋地挥动手中的文件,“出版社看了部分书稿,非常满意,决定提前安排出版,并且首印量比原计划增加了百分之五十!”
苏梅接着说:“还有更好的消息呢!省科协听说了你们的故事,决定邀请爸爸作为特邀嘉宾,在今年的科普大会上发言!”
柳小曼惊喜地看着苏文博:“太好了!我们一定要好好准备!”
苏文博却犹豫了:“我......我现在这个样子,说话都说不利索,怎么上台发言?”
柳小曼坚定地说:“没关系,我陪你一起上台。如果你忘记词了,我会提醒你。我们要让大家看到,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阻挡追求知识和传播真理的脚步。”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全家人一起帮助苏文博准备发言稿。
考虑到他的语言障碍,柳小曼设计了一种特殊的提示系统,通过平板电脑上的关键词来帮助他记忆演讲内容。
苏强负责与技术团队沟通,确保现场的演示设备万无一失。
苏梅则带着孩子们充当听众,让苏文博提前练习,适应在众人面前发言的压力。
科普大会当天,会场座无虚席。
当主持人介绍苏文博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柳小曼推着轮椅,将苏文博送到舞台中央,然后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聚光灯下,苏文博深吸一口气,开始演讲。
起初,他的语速很慢,偶尔会停顿,需要看一眼身后的提示屏。
但随着演讲的深入,他渐渐进入了状态,那些熟悉的科学概念如泉水般涌出,语言也变得流畅起来。
他讲述了自己一生的科研经历,分享了与柳小曼共同创作科普书籍的过程,也谈到了病后康复的艰难与感悟。
“科学教会我们探索真理,而爱教会我们理解生命。”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清晰地传遍了会场的每个角落,“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失去了很多,但也得到了更多。我明白了,生命的价值不在于你拥有什么,而在于你给予什么;不在于你记得什么,而在于你创造什么。”
演讲结束时,全场起立鼓掌,掌声持续了整整五分钟。
许多观众的眼中都闪着泪光,为这位老科学家的坚韧不拔,也为这个特殊家庭的深厚情感。
09
苏文博的演讲视频在网络上迅速传播,感动了成千上万的网友。
他和柳小曼合著的科普书籍《迟来的黎明》一经出版就登上了畅销榜,收到了无数读者的好评。
更令人惊喜的是,一家影视公司找上门来,希望将他们的故事改编成电视剧。
面对突如其来的名声,苏家人保持着难得的清醒和谦逊。
他们将大部分版税和影视改编收入捐出,成立了一个旨在帮助失语症患者的康复基金。
“经历过才懂得,那些无法顺畅表达自己的人有多么需要帮助。”苏文博在基金成立仪式上这样说。
此时的苏家,已经完全走出了过去的阴霾,成为了一个真正和睦的大家庭。
周末,苏强和苏梅两家人都会回来团聚,孩子们在游戏室里嬉戏,大人们在客厅里聊天,充满了欢声笑语。
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全家人一起在院子里为苏文博庆祝八十一岁生日。
晓晓已经一岁多了,正在蹒跚学步,咿咿呀呀地试图说话。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苏文博的轮椅前,伸出小手,清晰地说出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词:“爸爸!”
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欢呼声。
苏文博老泪纵横,弯腰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柳小曼用相机捕捉下了这珍贵的瞬间,照片上,苏文博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完全看不出曾经经历过重病的阴影。
傍晚,客人们都离开后,柳小曼推着苏文博在院子里散步。
春天的庭院里,各种花卉竞相开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晓晓都会叫爸爸了。”柳小曼感慨道。
苏文博握住妻子的手:“这一年多,就像做了一场梦。从被质疑到被理解,从病危到康复,从消沉到重新找到生活的意义......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在我身边。”
他示意柳小曼停下轮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柳小曼惊讶地看着他。
苏文博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设计简洁而优雅的戒指。
“我们结婚时,因为孩子们的反对,一切从简,连枚像样的戒指都没能给你。”苏文博深情地看着妻子,“这枚戒指,是我用第一笔版税偷偷订制的,上面刻着我们名字的缩写,还有晓晓的出生日期。”
他为柳小曼戴上戒指,声音哽咽:“小曼,谢谢你选择了我,谢谢你不顾一切地陪在我身边。是你让我垂暮的生命,迎来了最灿烂的黎明。”
柳小曼抚摸着戒指,泪光闪烁:“文博,该说谢谢的是我。是你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它无关年龄,无关外界眼光,只关乎两颗心的相互理解和彼此成就。”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院子里,晓晓在苏强和苏梅的看护下,追着一只蝴蝶,发出欢快的笑声。
柳小曼推着苏文博向孩子走去,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夕阳下闪着温暖的光芒。
这个曾经备受质疑的家庭,用爱与包容书写了属于自己的幸福结局,证明了真爱的力量能够跨越一切障碍,在现实的土壤中开出最美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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